步椿

身在高楼广厦,却有山泽鱼鸟之思。

【祝若笙x越千霜】浮生若梦

*搬运一下老文,17年的文了,首发半次元,当时还参加了奇暖二周年征文令获得了特等奖,过了两年了搬运过来版权上面应该没有大关系吧。

*原作奇迹暖暖,cp祝若笙x越千霜,是百合cp,不过这篇同人里并不完全算是爱情向更偏向于配对向。这cp这么萌还是官配为什么这么冷……

*以下正文。

 

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是日,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云端的京城内从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之时便已早早挂起了各色精致的小花灯。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云端京城的整条街道上早已是灯火通明,车马如龙。天南地北衣着迥异的商人均聚集于此,吆喝着不太流利的云端话,只期望着人流能再往自己的摊子上停留一点。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粉面钗裙的女子,有膀大腰圆的武夫,有红光满面的老者,也有舔着糖葫芦的天真孩童。

为赴云颠之战,现任越家家主令贼人文风丧胆的护国大将军越千霜卸下了银色的兵甲,换上了云端女儿家仿佛带着仙气的轻衫。

仍作方巾儒衫打扮的军师祝若笙跟在越千霜的后头,笑着看着还不如自己高的“将军”蹦跳着提着她的兔子灯,挤在了云端灯市的人群之中。

祝若笙还记得出门前穿着轻衫的越千霜走到众人面前,平日里在战场上看到敌人袭来眼睛都不眨的越家杀神们看到越千霜却纷纷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当事人却浑然不觉地眨眨眼睛,顺便从祝若笙手中接下了一盏早就已经备好的可爱的兔子灯,唱着若笙编曲自己填词的军歌“我是一个兵,我是越家军”出门了。

“不,不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将军穿女儿家的轻衫。”举着红缨枪的校尉挠挠头。

“是啊,我们都快忘了,她还是个小姑娘哩。”已经有点上了年纪的一个老兵笑着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欣慰地看着蹦跳着出门的越千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老兵说完,房内的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祝若笙的眼里也染上了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随着越千霜消失的方向走去。

她可记得,当初初见这个护国大将军的时候,越千霜都还没她的刀长,纵然是她也因为越千霜的外表而轻视过她。

谁能想到那个蹦蹦跳跳一脸稚气、甚至还喜欢用绣着小兔子的手帕的小姑娘居然是云端帝国被称为是白虎星转世兵戈所向无人能挡的护国大将军越千霜。

她的思绪飘到了云端的西部,飘到了那崇山峻岭之间。

 

二、

云端西部,层峦叠嶂,地势险要,紧邻虎视眈眈的北地王国,世代以来便为越家军所守,以卫云端千年山河。

那年十五岁的越千霜推辞掉羲王白永羲向年幼的云端天子提出的让她接管越家的建议,毅然请命前去云西,平定边境的战乱,守护云端的百姓。

征程万里,餐风饮露。云端西境的朔风裹挟着沙砾而来,刮在脸上硬生生得疼。队列中尽管都是越家子弟,却也有不少未见过越千霜的人,本来心下都对这个才十五岁还没她的战马高的小姑娘心存蔑视之意,却在看到越千霜与将士一起或骑马或步行,与将士吃着同样的粗俗面食,与将士一起在武练场上将越家枪舞得虎虎生风,即使征程里经常抱着冰冷的铠甲就地而眠,即使被云端西境的大风吹得睁不开眼,却始终精神奕奕未叫过一声苦,都将心中最后一丝轻蔑转化成了敬意。

在奇迹大陆的七国人民眼中,云端的女子多是温婉清丽,衣袂飘飘,仿佛真的是住在云端的仙子。

但是越家军知道,越家守西境国土,保四方安宁,纵是女子也可以上战场,保卫家国,醉饮千秋!女子又如何,女子就不能上战场了吗?同是云端子民,同是越家人,就同肩负着护卫云端千年江山的重任,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无论是青壮还是妇孺。

征程万里一瞬而过,越千霜拨开风沙,跳下马来,却见中军营里,走出来一个摇着羽扇、谋士打扮的少女。

“你是?”

“我是祝若笙。嗯……战马,长刀,霜虎家纹……你就是越千霜,越家这一代最厉害的战士?看上去还没我大嘛,你做这个将军,真的没问题吗?”

谋士打扮的少女比越千霜大不了多少,言语间却十分傲慢。越千霜还是有些年轻气盛,又是武人出身,有些生气了,“祝若笙?不过,你连我有多少本事都算错了,想来你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你……”祝若笙清秀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了怒意。

越千霜微笑道:“好了,祝军师,你应该知道,将军与军师配合无间,才能取胜。我们还是不要相争,好好相处吧。”

祝若笙压抑下了怒气,微弯下腰向越千霜行了个礼,“谨听将军言。”

 

事实证明祝若笙的选择还是十分正确的。

那天演武场上,有几个越千霜带来的士兵抓住了一个在岗位上擅自离职的原本留在军营里的士兵。那个士兵被两个人架着抬到了越千霜面前,看到了越千霜稚气的脸,愤愤地推开架住他的两个人,因此人力气大,那两个士兵竟一时没防备住退开了三步远。他抬起头毫无尊敬地直视着越千霜,面露不屑之色,“什么将军,不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家吗,凭什么让老子乖乖听话去值岗?”

旁边的越家军闻言都露出了不愉之色,握住别在身侧的刀欲出手。

而祝若笙轻摇着羽扇,注意着越千霜的表情变化。

越千霜却并不在意似的,只是握着长刀,轻声问道:“你不服我?”

那个人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周遭的压力,但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梗着脖子喊道:“是啊,老子不服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有什么本事指挥我干事?”

越千霜似乎是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握紧了刀,缓缓站起身来:“你不服我?”

那个汉子似乎有些害怕了,但只是略缩了缩脖子,继续梗着脖子喊道:“是……是啊。”

越千霜抬起手拦下了想要冲上前结果了此人的将士,只是将长枪抡起,在空中一转,指向了那个汉子,道:“不服的话,且来一战试试。若赢的话,便不再追究你的过错。”

那个汉子闻言,愣了一下,便拔出了身边配的长刀,寒光映着边塞的太阳,直向越千霜袭来。

越千霜一跃跳下阅兵台,长枪在手,红缨凛凛,纵然身高和体型上略有些不足,但周身透露出的杀气还是让所有人心下叹服。

祝若笙摇着白羽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长刀直向越千霜面门而来,越千霜便以长枪相抵,“叮”的一声,刀锋与铁质的长枪相触,甚至让人看到了火花。大汉虽然看似只有蛮力,但却也不是一个笨拙之人,速度极快再加上天神神力,越千霜竟然也一时无法反击,只是高举长枪抵挡着向自己的面上去的刀锋,因为那连她都有些吃不消的蛮力倒退了好几步。

“将军!”周围已经有人有些担忧起了越千霜的安危,甚至将目光投向了祝若笙希望她能说上一句什么,祝若笙却表情淡淡,道了一声“无妨”。

正当那刀锋离越千霜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时,越千霜却勾起了嘴角,让那本来颇有些得意的汉子一时摸不着头脑,就在他反应过来的下一刻,越千霜撤走长枪,向旁边一滚,刀下哪还有人,刀锋直接扑到了地上的沙尘里。

汉子迅速拔出刀,地面上留下了不浅的刀痕,可见若这刀真的劈到了越千霜的身上,越千霜就算不会殒命怕也会重伤。

越千霜再次举起了长枪,脸上的自信就连大漠里的骄阳都会自叹不如。

汉子吃过一次亏,便不再贸然出击,演武场上出现了一瞬的寂静,众人也不敢出声,只听得到大风拂过举起的旌旗的烈烈声,和偶尔飞过崇山峻岭的大鸟的低鸣声,似乎连演武场上对峙的两个人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脸庞坠入沙土时的声音都听得见。

就在空气似乎都要因为这份寂静而凝结之时,那个汉子朝天大喊一声,抄起长刀,便向越千霜劈来。

越千霜从容应对,一挺长枪却像是银蛇一般,灵活多变,每次都在刀锋快要落到身上时将刀起开。

几招下来,汉子急了起来,舞着长刀呼呼作响,却始终不能伤到越千霜一分,但越千霜也没有还手进攻,只是一味防守。

一瞬间,汉子似乎看到了一丝小小的破绽,急忙挥过长刀一刺,却没想到越千霜只是虚晃一招,长枪在汉子的手上打了个旋,等汉子反应过来时,银色的枪头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

越千霜收起了长枪,汉子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青白。

“这里的人都看到了,此人不行军令,又败于我。”越千霜的脸色冷了起来,握着手中的长枪在地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众人都已经明白她的想法,“来人,军法处置。”

汉子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竟然直接挣脱了来拉自己的两个士兵:“将军,饶命啊,我知错了!”说着就要向越千霜跪下。

祝若笙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这样没有骨气的将士,留在军营里迟早是个祸害。今日,他可以向越千霜屈膝,明日,他就可以向七国里的其他人屈膝。

就在此时,越千霜又抡起长枪,一招打在汉子身前的土地上,激起了一番尘土,吓得汉子腿都软了但却硬是站着跪不下来。

“带走。”越千霜下令,将士自当遵从,随即便把人带了下去,还不忘往那汉子嘴里多塞了一块破布。

越千霜见事情解决,也知道近期内不会再有人强出头,便抽出了一块绣着小兔子的手帕擦了擦汗。这次,再也没有人为自己的将军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多嘴了。

祝若笙却走上前来,咳了一声,正色道:“将士们,我祝若笙虽然只是个军师,有一言还是要说的。”

众人对身为将军的越千霜敬重,对于身为军师的祝若笙虽然比不上越千霜那般的敬重,却也知道祝若笙进士及第后一直跟随越家军戎马天下,对她也十分敬服,便也正色起来。

“我们都是云端的子民,理应横刀立马,护云端千年山河。你们眼前的越千霜越将军,更是兵戈所向,无人可挡。刚刚的人的下场大家已经看到了,女子又如何,年龄小又如何,照样能举起越家的长刀,一匡天下。”祝若笙忽而转过身,向着越千霜深深鞠了一个礼,“我祝若笙,愿辅佐将军,护我云端国泰民安。”

越千霜挠了挠脑袋,不过收拾了个人,不用把她夸得那么好吧。

在越千霜想要扶起祝若笙时,其他将士也向越千霜行礼,大喊道:“我等愿辅佐将军,护我云端国泰民安!”

这句话,是许多将士一直都埋在心底,却始终喊不出来的话,今遭喊了出来,自然是痛快万分,不少甚至破了音。

越千霜的心中也涌起了热血,激动万分,向着将士还礼,道:“越千霜定不辱使命。”

等到越千霜把祝若笙扶起来的时候,祝若笙听到她低低说了一句话:“若笙,别叫我将军了,怪不好意思的,叫我千霜吧。”

嗯?她祝若笙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她越千霜关系好到直呼名字了。

 

三、

越千霜也不是第一次逛云端京城的夜市,但是最近几年被任命为将军以来,就一直呆在云端的西境,只有在每年除夕为死去的将士放灯之时,才会回来,待灯放完后,就急匆匆地赶回西境。

毕竟,军队不可无帅。

但是,今年由于要参加云颠之战,越千霜难得地留了下来,难得地可以好好逛逛这作为云端的太平盛世的京城灯市。

人潮熙熙攘攘,今年的灯市大概由于云颠之战的缘故比往年都要热闹,有一些店家为了招揽顾客,甚至研发出了可以自己旋转的铁制宫灯,宫灯的四面绘上了风花雪月,倒是雅致,更是难得的构思精巧。

当越千霜还举着兔子灯在铁制宫灯前好奇地多看几眼的时候,原本跟在越千霜后面的祝若笙却不见了。好不容易从铁制宫灯上抽回视线的越千霜乍一看身边没人了,便喊了一句:“若笙?”

没有人应答,人群依旧缓慢地挪动着,那句话也被淹没在了人群里嘈杂的声音之下。

“若笙——”越千霜有些急了,从花灯的摊子上离开了,也走进了人群里,大声喊着祝若笙的名字。

人群依旧拥挤,没有人因为这个身穿云端女儿家的轻纱襦裙、手里还持着兔子灯的叫喊而停下脚步。

越千霜四处张望着,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霎时间眸光一动,锁定了一个作方巾儒衫打扮的、却依旧掩不住身材风流的背影。那,不是祝若笙,又会是谁?

越千霜来了兴致,嘴角快咧到了耳朵根上,轻手轻脚地跟上了那个背影,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待那个背影转身之时,越千霜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张狰狞的脸——双眼怒睁,獠牙染血。朱红的鬼面被抬起,露出了祝若笙那张清秀的脸。

“若笙,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越千霜嘿嘿笑道,丝毫没有被那鬼面吓到的样子。

祝若笙闻言只是笑笑:“记得我了?是谁在花灯的摊子上一直赖着不走,我叫你都没有听见的?”

祝若笙清秀的眉眼因为笑意而有了一瞬的艳丽,不是她在军营时谈笑间就能樯橹灰飞烟灭的自信,也不是她们初见时的傲慢,只是独属于云端女子的眉间的艳丽与清婉。

越千霜是个姑娘家,作为越千霜的军师的祝若笙也是一个比越千霜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家。

只是很多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点而已。

越千霜看到祝若笙的笑颜有一瞬的晃神,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是我还是找到你了嘛。”

祝若笙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越千霜和祝若笙是在云京城的岸边遇到白锦锦的,那时白锦锦正在放河花灯祈愿:“希望离梓平安,白家平安,云端平安。”

荷花灯映照着白锦锦略有些苍白的脸,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地祈祷,与内河中的万千荷花灯和岸边也在放着荷花灯的百姓融为了一幅奇妙的景色。

灯火万千,盛世太平,人们放出了一年的祝福,看着那承载着祝福和希望的荷花灯越飘越远,虔诚祈祷,大概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越千霜突然想到了除夕之夜,越家将士皆肃立于演武场上,天灯被越千霜双手托起,乘着凛冽朔风,升入空中,燃烧的火光逐渐远离大地,远离人间,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没来由的,越千霜有点红了眼眶,身旁的祝若笙大概也想到了和越千霜一样的画面,轻声开口道:“千霜,你还记得我们经历过的的最惨烈的那次战斗吗?”

越千霜闻言狠狠地握紧了双拳,指腹上的茧硌得手掌生疼但是还是抑制不住越千霜因为怒气而微微颤抖的手。

去年战死的越家军大部分都是因为那场战斗而死,被送上天空的那一百三十三盏天灯所承载的灵魂大部分都是因为那场战斗而归于天际,她又如何能忘?

入了霜虎家族,就是生死同袍,她忘记了,如何去告慰那些死去的同袍的英灵?

 

四、

那日,云端的西境还下着雪,雪来得匆匆,去得却不匆匆,一来下了三日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崇山峻岭之间均是一片白色,仿若一尘不染,带来几分浓厚的肃杀之意。

越千霜依旧穿着银色的铁甲,演武场上的训练照旧举行,却没有人有怨言,每个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演武场上的汉子将长枪舞得看不清长枪的真实样貌,明明是寒冬腊月却依旧热得光着膀子大汗淋漓,越千霜也因为练武的缘故,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也不用帕子擦去,只是用手背一抹便算了事。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从演武场上下来,起开自己的酒壶上的封盖,仰头便是灌下,煞是有一种豪情,脸上却未有丝毫醉意,令越千霜不禁赞叹一声:“好酒量!”

站在一旁的祝若笙也笑笑,附和道:“壮士好酒量。”

那个汉子大笑一声,身上的肌肉和青筋也爆了起来。

正在演武场上一派喜气之时,却有人发现远处不远的哨站上不知何时起竟起了滚滚的狼烟,在一派雪白的群山之中十分显眼。

越千霜也看到了那缕狼烟,原本一派喜气的演武场上安静下来,大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众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清楚那狼烟意味着什么。

越千霜当机立断,向一个将士下令道:“快,快去探明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那个士兵应下之时,却有另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赶来,看到越千霜铁青的脸色当即下跪,双手捧起奉上了染了鲜血的军情书。

越千霜当即接下,展开一看,书信上赫然写着:北地王国有雇佣军偷袭,八个哨站六个已败未来得及发狼烟,余下两个一个正在搏斗,一个已经战败点燃狼烟派出送信人即可前来,已有三十人死亡,五人重伤。

祝若笙也凑上前来,看到越千霜手中的书信脸色也是一凛。

北地?北地的人确实每年有不少流窜到西境里,但是雇佣兵,又是能打败云端受过强化训练的越家军的哨兵的雇佣兵,又是如何出现的?

越千霜将书信丢到了祝若笙的怀里,而后者则将书信小心收下后又叫来一个士兵,好生嘱咐要将军情书完好无损地送到云京城羲王的手里。

越千霜上前几步,眉头紧锁:“送信的人呢?”

那个报信的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回答道:“送信之人身中六弹,送完信后就因流血过多而亡。”士兵说话的时候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拳,眼睛也因为亲眼见到同袍的死亡却无能为力而泛红。

越千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最后还是略压抑下了怒气,道:“召集二百精兵,随我和祝军师前往哨站一探究竟。”

祝若笙抬头看着纷乱的大雪,看着大雪纷乱了自己的视线,暗叹了一声:“风雪如晦啊。”

 

越千霜和祝若笙带着二百精兵赶到哨站的时候,哨站里的血已经流尽了,甚至被大雪掩埋得看不出痕迹。

越千霜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哨站的一处米缸里竟然还有鲜血流出,而且是还未干涸的鲜血,于是亲手将米缸上的盖子掀了开来。

躲在米缸里的是一个重伤了的老兵,他在盖子掀起来的时候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在看清来人是越千霜时却瞬时流下了眼泪:“将军,将士们……将士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老兵的肚子上有一个血窟窿,还在缓慢往外流着鲜血。

祝若笙上前一步,看到老兵,迅速取出一片参片让老兵服下,然后和越千霜交换了一下眼神,摇了摇头。

伤成这样,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参片也只能替他续命一会。

老兵含着参片,精神好了一些,又开口道:“北地的雇佣兵不是人!杀我同袍,三十九人啊,三十九人就被他们这样杀光了!”

“这个哨站的士兵都是些年轻人,他们敬重我这个老头子,在我受伤后把我藏进了米缸里,自己,自己却……”老兵说不下去了,眼泪汹涌得更加厉害。

在场的人无不湿了眼眶。

这些都是他们的战友,都是他们越家军的同袍,那些雇佣军下手就这么狠吗!

奇迹大陆血脉里的诅咒,也依旧无法阻挡这些人的恶行吗!

越千霜也红了眼圈,上前一步问道:“你确定都是北地的雇佣军吗,他们有多少人,手上有什么武器,为何不惧怕诅咒?”

老兵更激动了,伸了下脖子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没错,他们有真枪,又穿着北地的服饰,他们上来就是一圈扫射,碰到人就杀,将士们还想着和他们比拼搭配却直接被一枪杀了。”老兵睁大了赤红的双眼,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抓住了越千霜银甲的一边,道:“将军,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报仇啊!”

说完,老兵便睁着双眼,向后倒下了。

祝若笙上前一步探了探鼻息,再是对着越千霜重重地摇了摇头。

越千霜再上前了一步,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把老兵睁着的双眼合上了。

 

雪地里行军,又是在崇山峻岭之间攀行,则必须轻装简行。越千霜一行人卸辎重挂轻甲,只带上几天的干粮,连水壶都丢在了路上,只留下酒壶,开始向环境更为恶劣的云端和北地的边境上行进。

渴了如何,抓几口冰渣子往嘴里塞就能解渴;饿了如何,就算因为怕暴露行踪不能生火,这些精英将士们依旧能啃着冷的硬邦邦的馒头用以果腹。

冷了如何?那就更好办了,还有酒呢,云端人的烈酒比北国的还要烈,一口入喉,喉咙便是火辣辣地疼,不过一会,全身都是暖烘烘的。

全军的唯一一个水壶在祝若笙那里,是越千霜特地为祝若笙留下的,尽管祝若笙抗议过自己已经随军多年这点苦还是能吃的,越千霜还是不由分说的把水壶塞进了祝若笙怀里。

将士们摸摸鼻子。怎么说,将军对军师是真的很好啊。

不过也没人敢说什么就是了。谁会对一个屡出奇策一直随越家军戎马天下的军师说什么呢。

待行到第二天时,他们总算发现了北地雇佣军的营寨。营寨在一个山谷之中,可以挡住较大的风雪,倒是一个很好的地段,而且就距离云端和北地的边境不远,出了事还可以直接逃入北境。

真是狡猾,越千霜愤愤地想到。

营寨中也不过一百来人,但是每个人手上都有枪的样子,着实是有些棘手。

祝若笙在这时开口了,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呼起了氤氲的白气。

越千霜专注地听着,随即就兴奋地一拍手,当下就接受了建议。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等到夜晚降临之时,也是营寨中的北地人死亡之时。

就算要忍受血脉之中的诅咒所带来的痛苦,越千霜也在所不惜。

杀我同袍者,杀!犯我云端者,杀!

在夜色的掩映下,山谷旁多了几个身影,越千霜点起一个火折子,虚晃几下,山上就传来了隆隆的声响,仿佛地面都在震动。

几块巨石从山坡上滚了下来,那气势,仿佛滚下山坡的不是巨石,而是几头猛虎怒吼着奔下山坡,向山谷中的营寨张开了血盆大口。

巨石滚下,营寨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叫之声,越千霜率领着将士们,大喊道:“将士们,杀!”

“杀!杀!杀!”

二百人的军队却显示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站在山坡之上的祝若笙,尽管已经久经战事,但是每次看到这种场景时,依旧是热血沸腾。

这,就是云端最强的军队,越家军啊!

尽管因为巨石滚落,那群雇佣军们死伤过半,但是他们活着的,都是些从那边的北地越境而来的亡命之徒,身上都攒着好几条人命,此时纷纷都拿起枪,对着云端的军队就是一阵扫射。

虽然愿意背负诅咒带来的痛苦,云端的军队还是十分小心翼翼,尽量不伤这些人的性命而是将他们活捉,却没想到这些人已经杀红了眼,并且似乎完全不受诅咒的影响,血脉所带来的杀人的痛苦在他们身上没有丝毫体现出来,看着一个个将士倒在他们面前,反而更加助长了他们气焰。

越千霜看着这群生猛的雇佣兵,皱了皱眉,这群人,似乎不受诅咒影响。

“将士听令,若威胁到此身性命,不必再顾忌诅咒,该杀便杀!”

“是!”

不再因为诅咒而束手束脚,将士们大展拳脚,在子弹面前却依旧占不到好处。越家军中不是没有火药军,只是火药在奇迹大陆早就收到严格的管制,要从军火库调来还是需要不少时日,他们等得军情可等不得。

战场上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血液的铁锈味道。

大雪压城,将倒在战场上的尸体尽数掩埋。

 

五、

越千霜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死去的士兵的尸体,被白布掩盖住了面容,然后被一场大火尽数吞噬干净只剩下一捧骨灰的样子。

此时云端的天气太过寒冷,铁镐敲在冰面上只能敲出一个浅浅的坑,更勿论用铁锹挖出足够大的坑将那些将士掩埋住了。

云端人讲究入土为安,但是越家军里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死的是谁,无论死的是将军还是小卒,都给予火葬,一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时给军队带来疫病,二则是因为挖坑掩埋太耗费人力,不如给予火葬。

无论生前如何风光,死后都不过是一捧骨灰而已。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给尸体点上火的是越千霜,她始终都记得当时在场的所有铁骨铮铮的将士都忍不住抹了眼泪,她点上火,看着那烈火将所有的尸体尽数吞没,火光冲天,整整烧了一天一夜而不灭,似乎连那白茫茫的山脉都要吞噬下去。

她握紧了双拳,发誓一定要以自身之所能将威胁到云端和平的人尽数斩杀殆尽。

她是越千霜,她说到做到。

 

越千霜是被烟花的爆炸声唤回了现实的。

一颗颗金色的烟花飞上了墨色的天际,随着一声巨响,千千万万的星点像是雨一般落了下来,映得漫天金色,宛若白昼。

星锁夜桥忽惊散,火树银花不夜天。

所有的人在同一时间都抬起了脸,即使是半大的娃娃,也是一边嘴里还含着饴糖,一边抬起了头。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像是烟花住进了眼睛里,金闪闪的,闪耀着对来年的希望和祝福。

人群里面起了欢呼和赞叹之声,那个半大的娃娃叫嚷着,被自己的父亲扶到了自己的头上,瞬间喜笑颜开,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天边炸开的烟花。

越千霜却发现祝若笙又不见了,知道祝若笙的性子,逆行与人群,果然在一个灯火寥落的石桥上看到了祝若笙的身影。

桥下金粉的画舫慢慢的起着篙,烟花在天际绽放,也在水中绽放,只是在水中由于荡漾的微波更有了几分诗意。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越千霜登上桥头的时候,祝若笙难得的没有先行发现她,只是一手托着腮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小酒壶。

此人真是天然带得酒星风骨,诗囊才调。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越千霜悄无声息地站到了祝若笙的身后,突然扑向了祝若笙,蒙住了她的眼睛。

“千霜,别闹了。”明明该是责备的语气却有一丝笑意。

“真没意思,每次都猜出来是我。”越千霜鼓起了腮帮子,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铜制的小兔子挂饰,“若笙,你说,这个挂在我的银枪上,好不好?”

祝若笙抽了一下嘴角,想象了一下越千霜那势不可挡的银制长枪上挂着一枚……嗯……铜制的小兔子挂饰……好像,还挺和谐?

祝军师貌若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说:“很好。”

越千霜的笑容大了起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越将军!”这时身后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听闻有人喊还穿着云端女儿装的越千霜将军,越千霜和祝若笙都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粗布打扮的男子,男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越千霜看到男子的面容反应了过来,脸上出现了一分惊讶:“姜少尉!”

祝若笙也反应了过来,作了个礼,恭敬地喊道:“姜少尉。”

姜少尉赶忙回礼,并拉着女儿说:“快,见过越将军和祝军师。”

女孩本来还有些不乐意,听说是越将军和祝军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嗓音软软糯糯地喊道:“越将军,祝军师。”

越千霜看着小女孩的表现颇觉得有趣,想要从荷包里取出些夜莺果给她,被祝若笙拦了下来。她可不会以为越千霜能拿出什么好吃的来,毕竟这位味觉一直异于常人。祝若笙自己叫过路过的卖糖葫芦的商家,给了两个铜钱亲手将糖葫芦递给了小女孩。

“谢谢祝军师,谢谢越将军,你们人真好。”小女孩眨眨眼睛,眼睛里的亮光更闪了。

姜少尉却连连摆手,说:“这怎么好意思。”

越千霜本想拍拍姜少尉的肩膀,奈何自己不够高,就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少尉是我祖父麾下的将士,又是在九日战争里面立下过战功的,一根糖葫芦算什么,就收下吧。”

姜少尉动了动嘴巴,还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说了。

祝若笙又问道:“少尉过得可好?”

姜少尉笑了起来,顺便帮自己的女儿抹了抹嘴巴,“怎能过得不好,就算当年九日战争的时候伤了条腿无法再行军,但我也算是加入过越家军,随老越将军打过仗的。云端人哪个不敬重越家军的,就算是半个残废,也找得到工作,即使找不到活,越家军也会接济我。这不,退了伍后就相上个姑娘,孩子都这么大了。”

那小女孩听自己爹爹这么说,立马开口道:“爹爹在家时,总是喜欢给我讲老越将军的故事,有时也讲一些越将军和祝军师的故事,说越将军是白虎星转世,打起仗来可厉害了!我也要像越将军一样,好好习武,保卫云端。”小女孩说起话来还是奶声奶气的,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比划两下,粉嫩的小拳头挥舞来挥舞去,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越千霜和祝若笙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丫头,志气倒不小。只有姜少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女孩眨巴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自己的两个偶像会突然笑了起来。

越千霜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道:“想要保卫云端,不知要习武哦,要文武双全,还要使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等你足够强大了,就来加入越家军吧,我肯定欢迎你。”

小女孩不是很明白越千霜话中的意思,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指,“一言为定?”

越千霜也伸出小手指,勾在了小女孩的小手指上,笑道:“一言为定。”

小女孩抬起了脑袋,想看看越千霜的脸,但却同时看到了从夜幕中落下来的小小白色。

“雪,下雪了~”小女孩笑着拍起手掌来。

“瑞雪兆丰年。明年,大概是个好年吧。”祝若笙说道。

“若笙,你说,奇迹大陆会因为血脉诅咒而永远太平吗?”越千霜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迅速消融。

云京的雪,和西境的鹅毛大雪不一样,就算是一样的纷纷扬扬,却也是秀丽端庄的,不如西境的雪那样肆意张扬。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哪里会有永远的太平呢,不然要你越家军何用?”祝若笙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是越千霜却知道,此刻的她,确实最真诚的她。

“我平生所求,不过为守护身边之人,守护云端之太平。”越千霜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祝若笙,“若笙,你会助我的吧?”

越千霜未答话,只是将手中酒壶递给越千霜,越千霜会意,接过以后一饮而尽。

祝若笙于是向越千霜深深鞠了一躬,再起身,郑重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唯在君畔,愿以三千漠北沙,换取浮生梦潇洒。”

远处,元宵灯节还在继续着,所有人都在享受着此番的盛世太平。

高烛如昼,笑语盈盈,万里征人尽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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